“啊——我的库房!我的钱!钱——”祁空被她吵得头疼,无语之下封闭了听觉。“不要以为封闭听觉就能推卸责任,”她刚半俯下身准备检查宋晚的情况,就见胡应然满脸哀怨地贴了上来,口中念念有词,“你烧了我的库房,我的库房!里面有我收集了几百年的奇珍异宝!赔钱——”祁空将她从自己面前一把推开,一手掐诀,覆上宋晚的额头,神色逐渐凝重起来。好在胡应挺过了方才的发疯阶段,人也平静下来许多。她刚被祁空推了一把,顺势瘫坐在沙发的另一端,眼神放空:“玄凤?”玄凤从嗓子里挤出一声,艰难地抬起一只手臂,然后“咔擦”一声,维持着这个姿势的手臂掉在了地上。胡应然:“……”死后又死一次,这都是造了什么孽。她没办法,只好自己动手将玄凤搬到另一张沙发上来。再看祁空的神情,大抵是宋晚情况不容乐观——以一具凡人之躯承载九尾狐的残余念力,终究还是太过牵强。“需要单独给你们找个房间吗?”她提议道。“……谢谢。”祁空沉默半晌,方说道。胡应然叹了口气,就见祁空双手抱起宋晚,随口道:“店里的损失我都会赔。”胡应然瞬间打起百般精神:“好嘞!医药费记得也结一下。房间在这边,我带路。”一路无话,现代隔音装修好得很,一路穿过走廊再听不到淫词艳曲,临至房间,胡应然终于还是忍不住,问道:“她怎么能被傀儡线认下?难不成真是……”天地良心,先前是她有眼无珠,以为这女孩不过是与苏卿宁有几分相像罢了。祁空没应声,但她的态度说明了一切,胡应然再次深深叹了口气。她将昏迷的宋晚轻柔地放在床上,方想直起身子,却发现自己方才被宋晚无意识搂住了腰。她只好就着这个姿势转头看向门口的胡应然:“谢了。”胡应然沉默半晌,替她关上门。她唤了两个小丫头来门口守着,自己摇头一边往外走一边感慨道:“造孽啊……”去请个尸体护理的美容师来看看玄凤,再去翻账本清算库房的损失以便从祁空身上讹钱。风月楼里只谈风月事,一腔真心喂狗之事常有,断不会发生在夜过无情的风月楼。胡应然走后,祁空握着宋晚的手输了不少念力,真气在经脉之中游走。面前这具身体确是肉体凡胎无疑,不过颇有些阴气在身,亦招鬼魂。左手腕上的细镯隐约亮着莹白光芒,与真气融为一体,护着脆弱的经脉。宋晚仍在昏迷,不过比起方才倒是平静了不少,至少没再出现念力失控的状况。祁空无路可走,心道一声得罪,继而倾身抵上宋晚的额头,念力流转,虚相之中绵长的痛苦顺着脆弱的暂时联结渡了过来。共读结束,祁空起身,右手堪堪扶住桌面才没摔下床去。宋晚抗拒的意识太过强烈,饶是她也没能读完方才虚相之中发生的所有事。但有一点如今终于大白,那便是数百年前她一直未能知晓苏卿宁最后的反常行为究竟是为何,没想到她居然带着前世的记忆。这完全算得上是地府诸位的失职。她的神色逐渐冷下来,想起上一次从顾依的虚相中出来后,她曾去过一趟阎罗殿,途中经过忘川河,也恰巧遇见一只狐狸差点被松动的结界漏了过去。当时孟婆说结界不稳这事儿大概有一千年了,她当时没甚在意。现下想来可不是如此?有人不经意间转生至畜生道投成九尾狐,在过孟婆桥时给后面的子孙辈们开了个好头。狐狸惯会伪装,再加上苏卿宁体质特殊,结界一次没能认出来。到后来再遇见其它狐狸,自然也就跟着糊涂了。但无论是“宋晚”还是苏卿宁的记忆,现世的宋晚都不该有。“天道无为”四个字在脑海中盘踞良久,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眼看昏睡之人就快要醒来,祁空终是下定决心,双手结印,梦魇之中,记忆如走马灯一般逐帧放映,顷刻之间又如潮水一般褪去。待到念力波动稳定下来,祁空额上已出一层薄汗。她抬起方才被傀儡线勒住的左手打量,血口已然愈合,只剩干涸的血渍有些碍眼,她用桌上的湿巾擦净了,用过的纸巾团成一团丢进垃圾桶,又往里面扔了几张卫生纸盖住。指间便只剩下浅淡的伤痕,像是经年留下的旧伤。做完这些,她抬手一召,虚空之中鬼见绸里包裹的血色傀儡线方掉落出来。祁空伸手接住,银线已被染成通体褐色,柔软度也随着血液的凝固差了些许。她打量半天没看出个什么名堂,倒是莫名惊讶自己的血液中竟然有凝血因子的存在。——果然是在人道上学思绪逐渐不着边际起来。她将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部抛掉,余光瞥见桌上杯子里的凉水,趁傀儡线没注意,一把抓起摁进了水杯之中。傀儡线起先还挣扎,后来倒是有几分良心地辨认出自己身上的血全部来自眼前之人,被从冷水中捞起时象征性地扭动了两下。祁空倒掉血水,重新换了一杯泡,来回几次之后,总算是恢复成最初银色的模样。她用念力将傀儡线上的水蒸干,并在它再一次想要往宋晚身上钻时用力拽住了。傀儡线屈服于淫威,很识时务地缠绕在祁空的左手手臂上,装死不动了。祁空撸起袖子,见上边一圈一圈像绷带一般缠绕的银线,知道这玩意儿先前跟过苏卿宁,不会再认新的主人。但宋晚至今还是个普通人类,压根儿用不了法器,遂只当作先替她保管着了。倒是鬼见绸主动往她面前蹭,生怕祁空看不见自己身上的血迹。“……自己弄干净。”祁空从卫生间找了瓶洗衣液丢给它,深觉自己仁至义尽。祁空寻思着宋晚这会儿也该醒了,她最后检查了目光所及之处一切正常,背后响起了敲门声。她起身开了门,胡应然举着手机向她展示详细账单,祁空颇为闹心地揉了揉太阳穴:“实物还是现金?冥币还是黄金?”这便是让她任意选的意思。胡应然正愁支付方式不方便,这会儿倒是不怕麻烦,将文件传给身后替玄凤轮班的黄鹂乐滋滋地算汇率去了。“能进来吗?”无关人士走后,胡应然探头问道。祁空侧身让出一条路来,胡应然得到应允,坐在床边打量宋晚。祁空顺着她的视线望去,这会儿苍白褪去,宋晚面上已然有了些血色。胡应然低声感慨道:“真像啊。还真是她?”祁空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,她摆弄着香炉里的香料,不一会儿房间中便盈起了熟悉的美人露香。“苏卿宁的卖身契,还在你这儿吗?”她忽地问道。“……在呢,”胡应然愣了几秒,方想起这桩事来,“我既受她父母所托,当初签契不过走个形式,价格不高,她自己随时能赎回去——不过后来归作黄土一捧,契也还在我这儿,大抵是觉得人都走了,还纠结这事儿也没必要了吧。”祁空淡淡嗯了一声:“算上价钱,一并付给你。”胡应然既得到答案,又白赚一笔,当下答应得飞快:“好妹妹,你也不愿意苏姑娘的身价被折吧。看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,凑个整,这个数——就当图个吉利?”祁空抬眼看她手势,这点钱对她的存款来讲不过九牛一毛,遂无所谓地一耸肩,示意她自便。39?清是非◎何必执着于过去的幻影呢?◎胡应然平白无故赚了一大笔,当下高兴得踩着高跟鞋亲自去翻当年封存的物件去了。祁空正打算还是让人煎一碗参汤来,却听闻细微的动静。香炉中缓缓升起令人安心的味道,她放下拨动香料的钳子,走了几步回到床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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