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色尚苍茫,旭日羞涩地露了一角。
林扶摇舒坦地伸了个懒腰,这是近几天来睡的最舒爽的一次,在此之前都是或背靠树木,或合衣卧在草地,都冷硬得很,多少有点令人不爽利。
他起身用脚踢了踢已经熄了不知多久的篝火,感觉已经没有多少温度了,拾起一根树枝探进灰烬扒拉几下,再三确认是否有未燃尽的柴枝。扔掉了手中木棍,从袋子里拿出水囊喝了一口,然后用剩余的水进行简单洗漱。
淋淋沥沥的水滴进灰堆,渐渐与其泞为泥水。一旁的金钱豹无聊地看着这一幕,大大打了个哈欠,抻腰探爪,也伸了个懒腰,然后悠闲地蹭了几步,蹲在林扶摇身侧,用粉红的舌头舔舐自己的爪子。
擦洗完毕,林扶摇收起水囊和毛巾,抬头望了眼天边泛起的鱼肚白,却是来了兴致,寻了一棵高大桉树,双手稳稳攀住笔直的树干,手脚一齐发力,如同猿猴般三下两下就窜到了树顶,一只手拽住粗树干,另一只手搭凉棚眯眼远眺东方。
此时太阳已探出半个身子,大肆向山林挥洒着灼灼白光。
此情此景,林扶摇不禁脱口咏道:“太阳初出光赫赫,千山万山如火发——好景致。”
金钱豹也爬了上来,蹲在他脚边,也好似在眺望日出。
看了片刻,林扶摇眼睛发酸,揉了揉眼,转头四顾别处,想寻一寻是否还有别的好景色,瞟了一会儿,眼神定格在了一个方向。
山脚处安静地坐落着一户村寨,袅袅青烟正在升腾。
这大概就是大哥所说的山村。
林扶摇心中默算,此去山路约二十里,若稍稍加快脚程,不出半个时辰便能赶到。打定了主意,脚下一蹬,他直接从三十米高的空中一跃而下,过程中双脚轻轻在附近几处伸出的枝桠上点了几下,便飘然落于地面。
金钱豹也跟着几个起落,四脚稳稳扎入青草地。
“豹兄,你我比上一比,看谁能更快到达那村子。”林扶摇大笑,一甩长发便倏然狂奔起来,白色的身影在林中如同一道奔流的浪花,掠过林海中的无数树木。
金钱豹长嘶一声,紧跟上去,恰似追在浪花后的一尾虹鳟鱼。村中。
一衣衫简朴的牧童走在村路上,左手提牧笛,右手牵一青牛,正是要出村去引那青牛吃草。
银铃般的笑声从山上不远处传来,牧童疑惑地抬头观望。
并不十分密集的树林中,隐约可见一道白色的身影快速向着这边而来,仿若一道小旋风,身后刮起十几片树叶。随着那白影愈来愈近,身形逐渐清晰起来,似是个俊俏公子,而那公子身后好像还紧随着一道黄光。
牧童眯起眼,皱皱小眉头,须臾便瞪大了双眼,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,大叫一声,调转了身子拔腿就跑,牛也不要了,笛子也撒手了,边跑边喊:“救命啊——救人啊——有豹子,有豹子!”声音都变了调。
那青牛被牧童一惊,不知所措起来,眼观那一团黄飙直冲而下,草食动物天生对肉食者的那份恐惧,让它骇的四蹄打颤,连连后退之下,一转身直撞入了旁边一户人家的木藩篱里,被倒伏的草棚子埋了个严严实实,哞哞哀叫。
林扶摇一个急刹,稳稳当当站住脚,脸不红气不喘,白袍随风摆动,只有发丝微乱,好不潇洒。身后金钱豹亦跟着刹住爪子,舌头一收一放哈着气散热,腹部略有起伏,也看不出疲惫。
他在林间看的清楚,一撩衣摆,走向那篱笆旁边,踢开挡路的碎竹子,双手去扒压在青牛背上的草木,没几下就清开了障碍,一边拽着牛角向外拉,一边大声问:“喂——这是谁家的牛喔,丢在这不要了吗?”
那青牛哞叫声中带着无可言说的恐怖,抗拒地后退着,试图远离那头舔着毛的大猫。
“你这犟种,都要把人家院子拱坏了,退什么?”林扶摇生气地说道,言罢,转头看了眼蹲在一旁的斑斓大猫,呵了一声,道:“你放心,豹兄不会吃你的。”
青牛胡乱地甩着牛头,依然死命往后退,林扶摇凤目一瞪,双眉倒竖,喝道:“你给我出来!”左手在前成推掌,右手钳子般牢牢攥住牛角,左脚向前,右腿弯曲成弓步,腰身绷紧右旋,右臂向后较劲,整个人好似拉起一张大弓,竟生生将那青牛从草堆里拽了出来。青牛跌跌撞撞向前走,一个不稳双膝前跪,再也不站起身。
林扶摇也不好再拽它起身,便只得无奈地叉着腰四顾,去寻那牛主人。
一望之下才发现,不少衣衫简陋的村人远远站着向这边观望,手里杂七杂八的持着些镰刀锄头等农具,眼神里既有疑惑,也有恐惧。再一转头,一农汉不知何时早已站在这家门口,缩着半边身子,惊恐地看着这边的情况,手里的草耙子都在颤抖。
林扶摇一拍额头,他是不怕他的豹兄,可这村民都是些老实本分的普通人,哪里经得住一头猛兽在门前晃悠啊?
于是他挥舞着双手,大声道:“喂——,各位老乡,不要害怕,这豹子不咬人的,你们看——”边说边走到大猫身边,不客气地在它身上乱摸一气。金钱豹也任他揩油,继续理着毛,好像一个溺爱孩子任其胡闹的家长,只是豹眼不经意地瞟着这些个村民,双瞳之中闪着幽光,似是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敌意。
看着这白衣少年在那斑斓猛兽身上乱摸乱拍都无事发生,村民们的恐惧稍有减弱,但是仍远远站着不为所动。又过了一会,一位披着大衣的中年人分开人群走了出来,一手捻着一柄烟袋锅子,另一手攥着一把寒光烁烁的镰刀,慢慢向这边靠来,嘴里大声道:“你这豹子也忒骇人,把俺们村的牛都给吓了半死,你这娃娃也是,下山带着这么一只畜生,可叫我们怎样对待?”
林扶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,道:“确实也是我考虑不周……”言罢,似是怕这些村民仍有顾虑,便走过去,双手环过豹头,身子遮蔽住了豹嘴。
“你们放心,豹兄是不会——,嗯,有我在,是不会伤人的。”林扶摇又转头看向那家主人,不好意思地说道:“是我太过莽撞了,害的你家篱笆被撞坏,这是赔偿,请务必收下。”说罢在怀中摸索了一阵,取出一颗圆滚滚的金珠子来,随手抛向那汉子。
农汉仍呆愣愣的看着这一人一豹,对抛来的金珠反应不及,那金珠子落地后滴溜溜滚到他脚下,太阳一照,金灿灿的直晃人眼睛。
“哐当”——草耙子掉在了地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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