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如今这只娶嫣小姐的瓮中鳖,从纨绔子高献,摇身一变成了名冠京城的定安侯容倾……说他自己不心虚是假的。
季全隐约总觉得他话中有话,可眼下招惹到的不是什么毁了容、浑身上下一无是处的高献,却是极得百姓赞誉、容太后欢心的定安侯,即便心底对他忽然现身于此存疑,也不敢同他硬杠,赔了几声笑便拿眼珠子去看君恪。
君恪尚在震惊之中,久久难以回神。
这事实在令人匪夷所思,明明应当出现在湖心岛这艘画舫里的,该是那高献。他不过是先行了一步,这船里头的人无端端就变成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容倾。
眼看着大事快成,却每次都能杀出个拦路虎阻拦自己的大计,一向运筹帷幄的君恪焉能不动怒。
火气牵动脊背上还未完全痊愈的鞭伤,他以拳抵唇剧烈咳了几声,季全眼疾手快立刻奉上一枚精巧的瓷瓶。
瓷瓶装着的,正是平日和水吞服、用以止痛的药丸,见效十分迅速。
君恪沉着脸捻出几粒暗红色的药丸,末了直接生吞下去,脸色却差得都能挤出墨汁来。
他可以仗着身份逼高献娶妻,却无法指责身为容太后胞弟的容倾,事情演变到了这个地步,这桩与高府的婚事怕是没了指望。
君恪怒不可遏,指着躲在容倾身后的谢嫣,勃然变色道:“丢脸的逆女!还不快从里面滚出来!”
谢嫣裹着大氅兀自冻得瑟瑟发抖,她抬起被发丝遮盖的面容,嘴唇毫无血色,像是第一次才认识他似的,陌生又厌恶死死盯住他。
系统面板上方的进度条正以“0.1的进度缓慢朝着70%逼近”,谢嫣暗暗骂了一句“坑爹”,又不得不掐了把自己大腿,挤出几滴泪,目中含着彻骨的恨意坚决道:“……不,我今日就是死在这里,也不跟你君恪回去……我今天是怎么落水的,你自己心里清楚!”
“母妃与锦玉还在等你,”君恪不由分说就要上前拖她下去,“莫不是因你担心与邵捷的私情东窗事发,才跳湖意欲逃走?”
亲眼目睹今日大计再次落空,君恪实在是难以容忍这个心肠歹毒的亲妹妹,继续在他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。
君恪顾不上此言究竟会给王府的声誉带来多大的打击,此刻脑海中却只有一个念头,便是必须毁了这个面前令锦玉日日以泪洗面的妖女,方能以泄多日来的心头之恨。
手臂将将伸出一半,陡然被人从半空中打落,容倾捡起掉在地上的环佩,拍了拍穗子上的灰尘,居高临下道:“小王爷怕是对此事多有误会。方才容某瞧得很清楚,君小姐并非有意跳湖寻死,实则是个穿着碧色锦衣的年轻姑娘下的手。容某以为还是哪家府上的女眷争宠吃醋,寻思人命关天,故而救了君小姐上来……原先还道锦亲王也是个不近女色的豪杰,却不想身边的小妾这样有胆色,居然将手段算计到了嫡女的头上。”
他笑意盎然将事实娓娓道来的神态,比这扑面而来的春风还要叫人舒适,唇角微微上挑,长眉似凝着一汪浓墨染成的清泉,温和地令人挑不出半点反驳的借口,仿佛一众人中,唯有他的一言一行才是圭臬。
湖岸边顿时有人附和道:“是啊,君小姐看上去也不擅长凫水,怎么会突然想不开一心跳湖寻死,既是妾室所为,可要查个清楚才是。”
众人七嘴八舌各抒已见,君恪早已忍无可忍,一只脚自发踏进船里,越过容倾就要去掐谢嫣的手腕。
谢嫣身上尚还裹着容倾的大氅,她今日穿出来的衣服早就被碧珠撕扯得七零八落,若再任由君恪一拖一拽,只怕容倾还没反应过来,她就在人前出尽洋相。
谢嫣咬牙用力挣脱,可君恪本就是个血气方刚的成年男子,力气哪里是宿体所及得上的。
君恪揪住她领口,囫囵将她拽得半直起身子,容倾伸臂拦了一把,撑着额角出声劝道:“君小姐的衣衫还未干透,便是在画舫中坐一会也无甚要紧。”
君恪手上的动作顿止,耳听岸上的闲言碎语,他已经没有多少耐心可言。
此番两个人衣衫不整共乘一艘画舫,明日传出去,还不知外头看热闹的人要怎么羞辱他们锦亲王府。
容倾这厮就当此事没发生过也就罢了,偏偏要当众道常嫣嫣衣衫未干……
什么衣衫还未干透、再坐一会也无甚要紧……这番说辞分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,本来或许还有留全闺誉的余地,经他这一嗓子叫喊出来,就是容倾没看见什么,也能叫吃饱了没事干、整日就知道浮想联翩的百姓,怀疑他们有了肌肤之亲。
他抽身回望了容倾一眼,思及就是这个政敌坏了他的大计,眸光不由得阴郁了几分,他缓缓抿起嘴角,弧度冷冽而绝情,甚至透着股森然的杀气:“这是我们王府的家事,就不劳容侯爷费心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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