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一直把脸埋在枕头里,也不知现在是何表情。
程安想了想,再对着那太监道:“我带来了伤药,给你家主子好好把药上了,如若不然......”
那太监连连叩头,大声道:“奴才不敢,奴才不敢,奴才会仔细给殿下上药。”
程安再看了一眼秦湛,默默转身,走了出去。
她顺着紫水宫外的□□随意往前,不一会儿,前方就出现了一处大大的湖泊。
现在进入十月,湖上已然没有了荷花,但是荷叶层层叠叠地铺开,一片青翠碧绿,也很赏心悦目。程安沿着湖畔慢慢走,心绪烦乱,手指下意识地揉着几根野草,完全没在意那汁水都染绿了指尖。
前方林荫掩映间透出一座小亭的飞檐,程安向着小亭走去,想在这湖边坐坐。
到了近处,拐了个弯,整座小亭出现在眼前,里面还坐了位从未见过的少年
。程安一怔,趁那少年还没发现自己,就想轻轻走掉。刚转过身,就听见后方亭子里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。
“来坐会吧。”
程安顿住,左右看看没其他人,确认是对自己所说,便回转过身,向着亭子缓步走去。
那少年大概十三、四岁,长得温和俊秀,穿着一袭白衫,身形清瘦,正坐在一架轮椅上眺望着湖面,腿上还搭着一条毛毯。
程安进得亭子,在离少年三四步远的地方对着他福了一福,再寻了石凳坐下,用手绢轻拭额头的薄汗。
少年拍了一下掌,亭子边的树林后面,急急走出来一名宫女:“殿下有何吩咐?”
“给这位小姐倒一杯茶。”
殿下?这是哪位殿下?程安脑里飞速转起来。
对了,据闻三皇子秦珲生来就体弱多病,常年在琴华宫里养着病,平日里很少外出。因着身体的关系,都是先生去他宫里单独讲授,不用去学堂。
宫女很快给程安端上一杯茶水,程安接过抿了一口,茶汤清冽芬芳,只觉齿颊留香。
程安对着少年道谢,“多谢三皇子。”
少年点点头,没说什么,不过也证实了的确是三皇子秦珲。
程安放下茶水的时候,秦珲看了看她的手,突然扯起嘴角露出一丝笑容。
程安看看自己的手,指头上染着星星点点的绿,想是开始揉那野草的原因。又从亭里看出去,能看到自己在湖边行走的那条小路。
想到自己一路扯花拔草都被别人看在眼里,程安不免有些羞恼,脸色微微泛红。
秦珲看着程安的神情,猛然顿悟到什么,赶紧正正脸色,看向远方。
程安慢慢平静下来,喝着茶,看几个宫人划着小船在湖里采藕。软风阵阵,带来一股染着水汽的荷叶清香,两人都静静坐着,耳边只有树林里的啾啾鸟鸣。
当宫女前来续水的时候,程安阻止了,并向秦珲告辞,向缪秀宫方向行去。走出一段后,程安再回头,看见秦珲还一个人注视着湖面,病弱的身影分外单薄。
叹了口气,程安去回想前世秦珲的情况,想了半晌,却发现除了知晓这位皇子生来体弱以外,其他事情是一无所知。
倒是秦湛这只狗儿,哪怕是大婚前,也有关于他的消息时不时传到自己耳朵里。
什么自请去宁作带兵,什么又击退了达格尔的一次进攻......有意无意地,总是有人把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讲给她听。
可那时候,当听到秦湛被重伤时,她想到的不是他伤得有多重,会不会危及生命。而是他的半边脸也被毁了,这叫她以后怎么正视他那张脸。
她当时在家里又哭又闹,是怎么说的?好像是宁愿看傩面,也不愿意看那脸。后面再见时,秦湛就戴着一张银色的面具。
程安心里一阵抽痛,仿似有只手伸进胸腔捏住了她的心肝。
前世不知道秦湛有没有像今日这样挨过板子。如若有,他一人趴在那孤零零的屋子里,又是怎么熬过去的......
思绪烦乱间,不知觉已经到了缪秀宫外,程安长长吸了口气,待心情平复后才走了进去。
一进宫门,就被宫人叫住,“小姐,程夫人来了。”
是娘来了!程安心里又惊又喜,急急向着主殿跑去。
程冯氏好些天没见到女儿,心里想念得紧,这次庆贵妃召见入宫,她就提出要带程安回去住两天。陪着庆贵妃聊了一下午后,程冯氏带着欢天喜地的程安出宫回尚书府。
一出宫门,程安就看见自家那辆马车,挂着程字灯笼停在一边。老王坐在马车旁的石阶上,抽着烟斗等着她们。
看到程安,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,“小姐,这可终于能回府了,可是给先生装病告的假?”
程安一边往车上爬,一边笑道:“没有,我可是我娘正大光明带我出宫的,先生要打板子,也该去打我娘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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